光绪九年(1883年),上海滩爆发了一场极具规模的金融风暴,迅速席卷整个商业圈。这场风波的影响迅速蔓延,短短数月内,上海的78家钱庄仿佛度过了数年的艰难岁月,最终只有10家钱庄勉强存活下来,而受到这场危机波及的商号则多达三四百家,许多商号因无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冲击而宣布破产。上海的商业市场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洗牌,昔日的商业巨头也开始为自保而展开一系列应对措施。
回溯至光绪八年(1882年),那是上海商界一位重要人物——徐润的黄金时期。作为当时国内最大的茶叶出口商及房地产大亨,徐润在上海的商业圈内无疑是个响当当的名字。他常常以自己名下的房产为抵押,向票号或银行借款,再用这些资金购买更多地产,并通过继续抵押来获取更多的资金。他凭借着极为敏锐的商业嗅觉,总是能够发现那些潜力巨大的地块,并以低廉的价格将其收入囊中,经过开发后再以更高的价格出售,从而不断积累财富。
上海独特的经济地位为徐润提供了发展的沃土。那时,上海已是商贾云集、繁荣的贸易港口,各国商船穿梭不停,港口几乎被船只堵塞。正是在这种环境下,外国银行、钱庄与票号如雨后春笋般涌现,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金融体系。而这一切的基础,便是上海成为一个新兴的“东方魔都”,为所有商人提供了多样化的金融服务。此时的上海,犹如一片沸腾的红海,吸引了无数冒险家和投机者的参与。
光绪四年(1878年),李鸿章成立了开平矿务局,并在上海公开募股100万两银子,利用轮船招商局的成功经验,迅速筹集了大量资金。事后证明,这个新式企业的盈利远超预期,成为了大家竞相效仿的范例。上海的商人们对招商集股的热情空前高涨,每当有新公司开设,便有大批商人前来争相投资。股市在这种氛围下愈发火热,股价一度攀升至新的高点。然而,就在此时,一场巨大的危机悄然而至。
1883年初,金嘉记丝栈——一家历史悠久的大商号,由于亏损高达56万两白银而宣告破产。它的倒闭触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,导致了整个金融市场的崩溃。金嘉记的倒闭直接影响了上游40多家钱庄的贷款回收,而这些钱庄为了弥补损失,开始停止发放新贷款,并加紧收回旧债。对于多数商号而言,流动资金的匮乏意味着生死存亡,一旦资金链断裂,倒闭便成了必然的结局。
果不其然,上海的商号纷纷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闭。商号因无法偿还钱庄的债务,造成了钱庄的倒闭潮,进而引发了一场规模空前的金融危机。曾经高涨的股市瞬间暴跌,市场一片混乱。徐润也未能幸免,由于大部分的房产都是通过抵押贷款获得的,在这场金融风暴中,他的固定资产几乎蒸发殆尽,手中的股票也成为一纸废纸。而更糟糕的是,徐润身负250多万两白银的债务,这让他陷入了极度的困境。最终,光绪九年(1883年)11月,徐润宣布破产,并用所有资产抵债,这位曾在上海商界叱诧风云的商业巨头,就此落幕。然而,这场金融危机的余波远未平息。
与此同时,另一位上海商界的传奇人物胡雪岩也遭遇了不小的挑战。胡雪岩,原本只是徽商出身,凭借着为左宗棠的湘军提供后勤支持,一步步跻身商界巅峰,成为了当时人们称之为“红顶商人”的商界巨头。1882年,胡雪岩在上海开设了一家蚕丝厂,并准备大量收购国内外的生丝。然而,由于浙江地区受到虫害的影响,生丝产量大幅减少,胡雪岩错估了形势,投入了大量资金购买生丝。但不料,意大利的生丝市场却未受影响,产量丰盈,胡雪岩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,不得不低价出售,最终亏损了800万两银子,这一巨额亏损几乎让他无法承受。
胡雪岩未曾想到,这次投资失利并非简单的商业失败,而是他商业生涯的转折点。胡雪岩的成功并非一蹴而就,他凭借着在左宗棠的帮助下,逐步获得了政府的信任,成为了红顶商人的代表。但随着左宗棠与李鸿章之间的政治斗争加剧,胡雪岩的处境变得更加复杂。李鸿章支持的盛宣怀,开始在背后施加压力,企图通过这次金融风暴铲除胡雪岩的商业帝国。
正当胡雪岩为自己的蚕丝厂亏损而忙于调款时,李鸿章势力的商帮开始加大攻击力度,他们散布关于阜康银号的恶意谣言,并暂停与其的业务往来。与此同时,上海的金融危机愈演愈烈,民众纷纷前来取款,整个阜康银号陷入了资金紧张的困境。更糟糕的是,法国的中法战争爆发,法国军舰驶近上海,紧张的局势让商界的恐慌情绪迅速蔓延。
1884年冬,阜康银号的分号在短短几个月内接连倒闭,胡雪岩也开始承受越来越大的压力。最终,在1885年,胡雪岩不得不宣布破产。这一事件震动了整个中国商界,阜康银号作为全国最大的钱庄之一,它的倒闭让无数关联的钱庄也陷入了困境,包括京城著名的“四恒”钱庄也未能幸免。
同年9月,左宗棠病逝,而四个月后,胡雪岩也因病去世。紧接着,盛宣怀崛起,开始缔造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。金融风暴的影响不仅限于上海,还波及到了全国各地,许多商人和钱庄纷纷宣布破产。中国商界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金融危机的恐怖。与此同时,传统钱庄的弊端暴露无遗,这场风暴也使得上海乃至全国的金融体系发生了深刻变革。
2. 姜新, 周宝银,《浅析1883年金融危机中的中国商人——以徐润和胡雪岩为例》,《晋中学院学报》,2009年第5期。